前言:
重庆交通大学的故事,始于1951年那个百废待兴的年代。从长江南岸七公里旧车棚,到如今巍然屹立于山水之间的学术殿堂,七十四载风雨兼程,每一步都烙印着奋斗的足迹,每一页都书写着时代的华章。
《校史故事365》如同一条蜿蜒的时间之河,将这段波澜壮阔的历程,凝练为三百六十五个动人瞬间。这里,有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创业艰辛,有“明德行远、交通天下”的壮志宏图;有实验室里通宵不灭的灯火,有崇山峻岭间勘测选线的足迹;有恩师谆谆教诲的温暖记忆,有同窗砥砺共进的深厚情谊。这一个个故事,或激昂,或温情,或引人深思,它们如同璀璨的星辰,共同编织成重庆交大光辉的历史星空。
我们撷取这些历史的片段,不仅是为了铭记与致敬,更是为了传承与启迪。希望这本故事集,能成为连接过往与未来的桥梁,让新一代交大人从中汲取智慧与力量,在新时代的征程上,继续挥洒汗水,续写属于重庆交通大学“志图山海、交通天下”的明天。
何川:以隧为笔,写就山河通途
2024年春日的晨光,漫过重庆交通大学科学城校区学术报告厅的落地窗,将700余张年轻的脸庞镀上暖金色。阶梯座椅上没有半分空隙,连后排的过道都站着屏息等候的学子,所有人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稳稳落在前方那方讲台。何川院士抬手轻叩话筒,电流带出的第一声回响里,他望着台下说:“作为毕业近40年的交大校友,再次回到母校,看到这些年轻的面孔,我感到十分亲切!”
话音未落,掌声已如涨潮的江水漫过整个礼堂,初时是零星的激荡,很快便汇作厚重的轰鸣。这掌声里藏着多重温度:有对隧道工程领域泰斗的敬仰,是学子们对“中国工程院院士”的由衷尊崇;更有一份血脉相连的温情——眼前这位鬓角染霜的学者,是从嘉陵江畔的重庆交大校园走出去的“自家师兄”,是和他们一样曾在实验室啃过图纸、在操场留下足迹的校友。这位从南岸七公里走出的中国工程院院士,此刻站在母校的讲台上,仿佛完成了一场跨越四十年的时空对话——对话当年那个在道桥系教室苦读的青年,也对话滋养他成长的这片交通沃土。

何川
1964年,何川出生于重庆云阳,长江的涛声与山间的崎岖,在他年少时便埋下了对交通的懵懂认知。1980年秋,16岁的他怀揣着“让路更通、桥更稳”的朴素愿望,踏入重庆交通学院(现重庆交通大学)的校门,他选择了道桥系公路工程专业,自此与交大结下不解之缘。彼时的校园里,江水带来的晨雾常漫过教学楼的窗棂,何川的身影总是最早出现在实验室。他的笔记本上,除了工整的公式推导,还记着专业课老师的话:“交通人要脚踩泥土,学问才能扎进实处。”
这句话在他心底扎下深根——多年后他在接受《四川日报》访谈时坦言,“做科研不能坐而论道,要到生产一线去”,而本科阶段踏遍山野的实践经历,正是他将“解蜀道之难”作为毕生方向的起点。1984年,何川以优异成绩从重庆交大毕业,带着母校赋予的专业底气,考入西南交通大学桥梁与隧道工程专业继续深造,正式开启与隧道工程相伴的人生。
从助教到教授,何川的学术视野不断拓展。上世纪90年代,他远赴日本早稻田大学师从盾构隧道专家小泉淳教授——彼时中国盾构技术尚处空白,他带着“为国取经”的信念潜心钻研。回国后,他的研究始终紧扣国家交通建设的需求,当时我国隧道工程建设正面临技术瓶颈,大断面盾构隧道的结构分析与安全控制问题,成为制约工程推进的“卡脖子”难题。何川担任西南交大地下工程系系主任,开始了筚路蓝缕的创业征程。他带领团队,将科研的焦点精准地投向“大型复杂隧道的结构分析与安全控制”这一细分领域。创业维艰,一项新技术的推广绝非易事,他需要不断外出讲座,奔波于各个项目工地,在实验室建成之前,他更是将自己的住房腾出来,作为团队的研究场所……正是在这种艰苦卓绝的奋斗中,地下工程系队伍从最初的14人逐步发展壮大到40余人。2011年,凝聚了无数心血的“交通隧道工程教育部重点实验室”终于获批建设,为后续的科研突破提供了坚实的平台。

交通隧道工程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建成
二十余载光阴荏苒,何川始终以坚定执着的信念扎根大型复杂隧道结构分析与安全控制领域,带领团队踏遍铁路隧道、公路隧道、城市地铁等各类交通工程现场。从海拔6000多米的雪域高原到高寒冻胀的险峻山地,他们以脚步丈量艰险,用智慧破解难题,在一个个极具挑战性的隧道工程中书写着攻坚传奇。
他的身影,也曾出现在海拔6000多米的雀儿山。2003年,他多次徒步穿行于“爬上雀儿山,鞭子打着天”的险峻山峰,开展工程勘察、地质分析。“上山没有车子只能选择步行,要是没有顽强的意志和良好的身体素质,是无法完成这个任务的。”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坦言:“身体很难受,但是心里很高兴,期盼着能早一点通车。”通过十多年的比选与建设,当雀儿山隧道成功通车,打通川藏交通大动脉时,那份喜悦足以慰藉所有艰辛。

雀儿山隧道成功通车
他和他的团队智慧,攻克了二郎山隧道和鹧鸪山隧道的世界级难题。这两条位于高寒冻胀冻融地区的隧道,面临着运营通风、防灾救援以及冻融破坏等严峻挑战。面对长隧道内车辆尾气积聚、冬季结冰夏季渗漏的困境,他带领团队研发了通过修建小导洞向主洞送风的创新方案,并在隧道壁面设立保温隔冷层,精确计算保温层厚度与设防长度,成功守护了隧道的安全与耐久。
“核心技术突破须靠十年磨一剑的坚守”,这是何川常挂在嘴边的话,更是他一以贯之的科研准则。这份对科研的执着与对母校的信赖,让他始终将重庆交大视为协同攻关的重要伙伴,双方的合作早已超越简单的校友反哺,成为服务国家战略的学术共振。2020年,何川以西南交通大学副校长身份带队重返母校,代表两校签订战略合作协议,明确将围绕川渝综合交通体系建设、川藏铁路等重大需求,依托重庆交大山区桥梁与隧道工程国家重点实验室的平台优势,开展隧道工程领域的联合科研攻关。这次合作不仅破解了多项施工难题,更将我国盾构隧道施工技术从“跟跑”推向“领跑”的世界先进水平,成为校际合作的典范成果。

何川带团队现场考察山区桥梁与隧道工程国家重点实验室
扎根交通科研前沿,何川用长久的坚守与持续的创新结出累累硕果。何川主持国家及重大工程科研项目70多项,主持完成的成果斩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1项、二等奖2项,国家技术发明奖二等奖1项,还荣获何梁何利基金科技进步奖、詹天佑铁道科学技术成就奖等诸多荣誉。在川藏铁路的专家论证会现场,他曾带着厚厚的地质勘察报告,在零下的低温里与团队推演隧道施工方案;滇中引水工程的研讨桌上,他用红笔圈出生态保护的关键节点,“每一米隧道都要对得起山河百姓”。2023年11月,何川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消息传来,重庆交大的师生们倍感自豪——这位从南岸七公里走出的学子,用三十余年的坚守,实现了当年在实习工棚里许下的初心。

何川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
“无论走多远,母校永远是我的根”,何川从未忘记滋养他的这片土壤。他常回到重庆交大,或为学弟学妹作学术报告,或指导母校科研团队。2024年3月的返校,不仅带来了“隧道工程智能建造发展展望”的精彩分享,还特意去了交通土建工程材料国家地方联合工程研究中心,戴上安全帽走进实验室,指尖抚过崭新的试验设备,转头对大家说:“这些平台要好好用,能让年轻人少走很多弯路”,表示将全力以赴支持母校建设。在与学生交流时,他指着自己当年的毕业照说:“重庆交大教会我的,不只是公式定理,更是‘顽强拼搏,甘当路石’的精气神。你们现在在实验室啃的每一张图纸,将来都可能变成架在山河间的桥、通在地下的路。”

院士交大行系列讲座中校领导专家同何川院士合影留念(左二)
作为西南交通大学的教授,何川把从母校汲取的育人养分,尽数传递给了下一代。三十余年间,何川带领的团队荣获“全国高校黄大年式教师团队”称号,100多名博士硕士、20名博士后从他的门下走出,不少人已成为交通领域骨干,他们都记得恩师“要把学问做在工地上”的叮嘱。他主编的《水下隧道》等国家级规划教材,将自己的科研经验融入教学,让更多青年学子受益。何川常对学生说:“从事交通建设,不能坐而论道,要到工程实践中去汲取养分。”这与他在重庆交大求学时老师的教诲一脉相承,构成了一代代交通人的精神接力。
如今,何川仍在隧道工程领域深耕不辍。当被问及科研的动力来源,他总会提到嘉陵江畔的青春岁月:“是重庆交大的老师教会我严谨,是川渝的山水激励我奋进。隧道工程是藏在地下的丰碑,每一段安全贯通的隧道,都是对国家和百姓的交代。”